初晴后雨🍁

上一棒： @bentobentou 

用四年零三个月换一次见“你”的机会。

 

 

Part.1

 

能天使很喜欢隔壁的学姐，这种喜欢让她羞愧，让她低落。

 

又促使她，迫不及待按下门铃，快点见到她。浅浅地调整呼吸，门把手咔哒作响。

 

那熟悉淡泊的声音，轻柔地抚过，像羽毛撩过肌肤，落入心尖一颤一颤。

 

“……阿能，”尾音略微上扬，明明是疑问句却说成肯定句，“又在等姐姐回家吗？”

 

“嗯……，她要晚点回来。”

 

能天使低着头，躲在红发后，藏着比发丝更加热烈、明媚的爱意。

 

莫斯提马已经搬来一个多月了，能天使还是不敢与她对视。只有在莫斯提马不曾注意时，小心翼翼地注视她的侧颜。

 

上一次认真和她对视，还是她搬来不久之前。

 

那天，能天使像平常一样摆弄着新买的游戏。

 

“能天使！喊你半天都没反应。”姐姐扯着能天使的耳朵，叫喊道。“隔壁搬来了一个新邻居，一起去问声好。”

 

能天使嘴里嘟嘟囔囔，手里摆弄着游戏机，头也不回，劈里啪啦就是一连串话语，“不去，都在隔壁的了。抬头不见，低头也得见，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到。为啥还要今天专门去见，在家里开着空调、喝着可乐、烤着苹果派不香吗？”

 

能天使的姐姐听完一激灵，像是开窍一般，对着能天使拍了一巴掌：“你说的对！正好把你刚烤好的苹果派带上！”

 

能天使：“……”

 

敢情这脑回路是没对上呢。

 

两扇门相对而立，一扇贴满了五毛一张的纹身贴，另一扇干干净净。门只是虚掩，像料定会有人前来。能天使不喜欢这种感觉，被人看透的感觉。

 

“莫斯提马。”

 

隔壁住户的名字吗？

 

“在，请稍等。”平淡、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声从门后传来。

 

声音好听。

 

能天使耳朵轻微一动，向前探去，视线落在那木门的缝隙里。

 

映入眼底的是一抹白，比天上的云浅一点。一件衬衫只扣了两个纽扣，沐浴完的热气轻轻蒸腾，随着脖颈滑入领口，埋没在雪峰之间。这时，能天使才注意到，白衬衫上面多了些不同的颜色。

 

真空的？

 

女孩子羞红着脸，低下头。像撞破了什么，随即，更红，一个活生生的小苹果脱颖而出。

 

莫斯提马略微高挑，衬衫下摆只垂落到腿根，一双比例极好的双腿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能天使面前。圣洁而不可侵犯，能天使体内源于信仰的虔诚，让她下意识想要跪拜在原地。

 

相比起她，自己的模样实在是……

 

能天使的头埋得更低了，瞅着短裤和脚上穿的拖鞋，白花花的脚趾头还露在外面。掩饰性地将湿润的手掌背在身后，蹭了蹭干燥的衣服。

 

又不安地扒拉着身上的短袖。

 

为什么没有换件衣服过来呢？

 

懊悔、不自信、羞愧，如扭尽的水龙头，汹涌澎湃。

 

把心头填得满满当当。

 

 

 

Part.2

 

莫斯提马是能天使同院的学姐，这是不争的事实。能天使是莫斯提马的邻居，却是隐晦的秘密。

 

“能天使，放学去你家打游戏啊。”好友搭拉着书包，顺势奔向能天使家，那气势大有和能天使大战三百回合的意思。

 

“你等等！”

 

能天使惊恐一扯，向前奔去的好友被惯性一带，后脑勺直接栽倒在地，身体倒是和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。

 

“能天使啊，你这一扯我差点直接去见上帝了。”

 

“抱歉抱歉，我请你喝可乐，当赔罪了。今天我家不太方便。”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，手上却不留余力地推着好友往另一方向走去。

 

“诶诶，能天使你推慢点，你还想我再栽一次啊。”

 

进入便利店，能天使熟练地在货架上挑起饮料，选了瓶气足、又冷呼呼的可乐。挑完又思索半刻，要不要给莫斯提马带一瓶，随手又拿了一瓶同样的可乐。不到半晌，又开始琢磨起，一模一样的一瓶是不是不太好，要不买多几瓶，这样选择的口味还可以多一些。

 

“能天使，你选好没啊，慢死了。”

 

能天使完全没听到好友的呼唤，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。嗯，就这样，就选不同口味的，说不定有借口，尝一口莫斯提马的。

 

端着几瓶饮料到前台结账，满心欢喜地往外奔。刚把手指扣上拉环，平时就咋咋呼呼的好友，这次又是惊呼出声。

 

能天使：“你不要大呼小叫的啊。”

 

“不是不是！能天使，你快看那边！”

 

能天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一道蓝色的身影就停在不远处。

 

是莫斯提马。

 

喜悦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，一盆冷水把能天使的心浇个透心凉。

 

她身边却还有一人。

 

莫斯提马带着眼镜，一件卫衣加短裤，身旁站着一位相貌不凡的男人，如果只是这样，倒不值得惊呼出声。那个男人不仅站在莫斯提马身侧这么简单，他还亲昵地牵起莫斯提马的双手，嘴唇更是无限贴近她的脸颊，炯炯有神盯着她蓝色的明眸。

 

好像说了一句什么，然后莫斯提马的嘴角轻微上扬。

 

黑漆漆的沥青道路，映照着对面的灯红酒绿，车道的车辆快速划过，深深隔离了能天使。明明一条车道只有三米五，两条车道不过是七米。她们像隔着深渊、隔着大海，不可跨越。心脏微微钝痛。

 

“那个男生长得很俊朗啊，应该也是模特吧，是莫斯提马学姐的同行。他们……”好友的语气顿了顿，语气说不上的羡慕，往能天使心口扎了一刀，“很般配。”

 

丝丝钝痛变成尖锐的刀，狠狠在心脏处翻滚，食指收紧，拉环“砰”的一声弹开，吱吱充满生气的可乐不停往外冒。

 

这瓶可乐是被摇过的。

 

 

 

Part.3

 

身在学堂，每日沉浸在枯燥学习里的学生，对于八卦，只要有一点的风吹草动，就像蜜蜂见到花一样蜂拥而至。临近毕业，一只脚已经步入社会的莫斯提马，显然是关注的重点。姣好的面容、出色的交际手段，更是让她处在漩涡的中心。

 

可莫斯提马从不解释什么，不论身边的朋友怎么旁敲侧击，还是直言不讳地询问。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面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
 

能天使的姐姐用食指不断敲击着桌面，极不耐烦地看着对面那位泰然自若的友人。莫斯提马也不说话，静静等她，直到她按捺不住问出口。

 

“你说你啊，”双手交叉在胸前，无奈一摇头，她熟知莫斯提马的性格，决定的事大概率不会动摇。“有什么打算？明年就毕业了吧。”

 

莫斯提马端起咖啡，上面的热气有点迷眼，隔着一层纱，凝视着深褐色的液体。莫斯提马微愣心里倒是咕嘟一句，和药挺像的。

 

“打算去环游世界。”

 

说得十分肆意洒脱，环游世界似乎是一件随手就可以完成的事情。

 

紧接着一句。

 

"我下个星期就走。"

 

能姐惊愕道：“这么着急？不等阿能毕业吗？你以前明明......”

 

“等不急了。” 

 

沉默片刻之后，一道淡淡的叹息徘徊在空气中，能姐问道：“你说，阿能这次还会追着你到处跑吗？”

 

莫斯提马摇了摇头，“她找不到我的，只要离得足够远。”

 

“这么有自信？她可是我妹妹。”

 

莫斯提马抿了口咖啡，嘴角挂着微笑，并没有回答。

 

随手拿了一张便签，写了个“12”。十二这个数字可以表示一生爱。

 

“我们来打个赌吧。如果这次能天使追上你，那就别走了。”

 

莫斯提马笑而不语。

 

 

※※※

 

今天不知怎么了，能天使频频出错，忘带作业的事常有。其他科目的成绩虽然不好，但是能天使的运动神经发达啊，可今天就连在平地跑步都摔了个跤。

 

心思游离在外，又听到莫斯提马的事，怎么可能不摔呢？

 

亲眼所见未必真实，特别是放在莫斯提马身上，能天使也不傻，又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。就这样子贸然相信，莫斯提马在外有很多情人这件事情，本身就该存疑，可是她又怕你一丝的不确定。以后我每天放学都去打扰她，看她哪里有时间在外面泡。

 

想到这，暗自决定好的能天使愤愤一跺脚，立马倒吸几口凉气。

 

现在左膝盖一个伤，右膝盖一个青。只能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校门挪动。

 

“阿能？”

 

声音从后背传来，能天使身躯一僵，缓慢回头，微启双唇。艰难地从口中蹦出几个字。“学姐......你好啊......”

 

"嗯？你好？"

 

从这几个疑问语气，能天使听出危险的味道，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，可接下来又是叹气和无奈，能天使有点害怕又有点期许地看着她。

 

莫斯提马把手上的书塞到能天使手中，从手腕处扯下一个黑色的发圈，轻巧地把头发扎了起来，背对着能天使，蹲在她面前。

 

“上来吧。”

 

能天使扭捏地反驳道：“我已经长大的，不要背背。”

 

莫斯提马的嘴角上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，“阿能竟然长大了，下次跑步可要当心点。要是哪里磕坏了，你姐姐又是一阵唠叨和担心。”

 

“我才不要她的担心呢？” 

 

能天使双手攀上莫斯提马的背，惯性揽过她的脖颈，心跳如雷。这是第一次，离她怎么近的距离，近到可以摸到她瘦骨嶙峋的背脊。能天使咬紧下唇，她想质问莫斯提马，为什么要放纵流言蜚语的生长。她想莫斯提马告诉她，那天所见的人和事，绝非真实。

 

所以她开口了，哪怕她知道她一定不会回答。

 

“莫斯提马，学校里流言是真的吗？”

 

空旷的道路回荡着不重不轻的脚步声，蓝色的发丝偶尔蹭过鼻尖，能天使眼眶发红，眼泪在眼眶积蓄，却悬而为落。能天使什么都感受不到，感受不到莫斯提马的情绪，感受不到她在意。

 

没有丝毫回应，只能听到微弱的喘息声。

 

已行至家门口，能天使从她背上下来，还是没有听到回话。只能拿出钥匙开门回家，今天就不粘着莫斯提马了，免得在她面前委屈得哭出来。钥匙插入锁扣，发出独特的金属声响。与此同时，还有一声。

 

“不是。”

 

能天使以为，她会等不到莫斯提马的回答。

 

 

 

Part.4

 

这几天能天使回到了家，房门砰的一下关上。

 

能天使扑上沙发，手上抱着枕头，时不时发出几声笑声。又怕姐姐发现，就把脸埋入枕头里，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。能姐那么大一双眼睛，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能天使的异样呢？

 

“这么大个人了，笑成个像什么样啊。”

 

能姐话还没说完，能天使又一个鲤鱼打挺，“刷”一下弹了起来。在房间来回渡步，嘴巴里还在嘟嘟哒哒地自言自语，什么还有几天可以准备，曲子要再练熟一点，表白的时候不要紧张之类的，要乘月光好的时候告白，要莫斯提马看得清清楚楚。

 

能天使一拍手心，开门就向对门奔去。

 

能天使定在了原地，门不是虚掩，而是向外开敞。

 

心头一紧，缓缓挪步。

 

所有家具都被白布罩着，可上面没有一丝灰尘。就像，刚罩上一样。洁白如雪，落在能天使心底一片荒凉，凉意浸满四肢百骸。能天使眸底翻涌着巨大深沉的痛苦，眨眼间泪如雨下，她轻声问。

 

“莫斯提马？”

 

没有回应。

 

她哑声再问：“……莫斯提马？”

 

风也没有回应。

 

她泪雾弥漫，向前轻踏一步，呜咽地问。

 

“莫斯提马，你在哪？”

 

 

 

Part.5

 

“能天使，表演结束一起去喝一杯啊。”乐队的键盘手叫喊道。

 

能天使把吉他放回箱内，向后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不了，我要到处走走。”

 

“又找人啊，你都找了四年了还没放弃吗？”

 

“不是？”

 

“不是什么？”

 

“是四年零三个月。”

 

能天使毕业后加入一个乐队，选择这个乐队的原因，只是因为这个乐队可以满世界跑，而她在每次表演之后，都会马不停蹄去找一个人，莫斯提马。

 

基本上都是失望而归，无一例外。

 

今天也是这样的。

 

不知名的烦躁在她心里酝酿，她沿着马路慢慢地挪动，随后越走越快，渐渐在道路上飞奔起来。似乎跑快一点，带起风，就能将这一切驱出脑外。

 

有些事实，发生就是发生，逃避也好，承认也罢。只要落入“回忆”的回廊，就会变成心结，会睹物思人，会因景伤心，它像一个隐形的锥子，时不时会冒出来，把心捅个鲜血淋漓。要么过痛而死，要么沉浸时间而忘。

 

跑动带起的风，躁动不安、凌乱不堪。

 

街景在向后退去，不料却倒一人。那人痛呼出声，坐倒在地，能天使下意识伸手想要拉起他，结果一顿。手悬停在半空中，沉默不语。

 

被撞到的人抬起头也是一楞，旋即开口说道：“是你啊。”

 

“你认识我？”能天使一沉吟，他认识这个人，当时就走在莫斯提马身边，按道理讲，他没有见过能天使，理应不认识她。

 

那男人一拍大腿说道：“怎么可能不认识，莫斯提马失明前，偶尔会拿出你的照片看呢？”

 

什么？！！！

 

莫斯提马失明了？

 

这话宛如晴天霹雳，当头击在能天使心中，她双手紧扣他的双肩，一双眼眸瞪的血红，似乎下一秒就落下泪来。

 

“莫斯提马在哪？这几年发生了什么？她都去了哪里？她又怎么会失明？她现在还好吗？”

 

“等等，一个个问题慢慢来。”他从地上挣扎起身，一一为能天使解答，“莫斯提马现在在哪我不知道，这几年她具体发生什么我不清楚，不过她好像满世界跑，但是隔段时间她会来我这里复查。”

 

“……你是医生？”

 

“不然你以为呢。”

 

能天使的小脸红了又红：“无事，继续说。”

 

“她眼睛的事情好早就发现有问题了，我都劝了好几回了，让我想想啊。什么时候来着？大概是四年前吧，她才同意治疗。”

 

“四年零三个月？”

 

医生又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她，随后又露出了然的笑容。像是回忆什么，喃喃道：“以前有一次给她检查眼睛，我问她你在犹豫什么，这个手术就两个结果，成就回复，不成就失明，拖得越晚成功几率越小。然后，你猜猜莫斯提马她说了什么？”

 

能天使双手握拳，忐忑地问道：“她说什么？”

 

“她说，她想再看看能天使。”

 

 

 

Part.6

 

漏风的窗在走廊咿咿呀呀地怪叫，木门摇摇欲坠。落魄的小旅馆，像八十岁的老阿姨，不仅佝偻着，牙齿还向漏风。楼底下的谩骂之语四散纷飞，酒鬼的呕吐声，乡野小贩的吆喝，却敌不过莫斯提马唤了一句。

 

“阿能……”

 

莫斯提马嘴角微微上扬，察觉到身后之人，又多了几分笑意。

 

“怎么找到我的？”

 

“你隔段时间就要复查，你说我怎么找到你的。”

 

能天使走到她的身前，端详着阔别已久的面容。

 

莫斯提马缓缓抬头。

 

“阿能，今晚的月亮是什么样？”

 

能天使寻思了一会，拿出一根红绳，一头系在莫斯提马的手腕上，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。

 

“你等等，我去捉一碗月亮。”

 

能天使捧着一碗水，放在月亮底下，又放在嘴边喝了口。

 

能天使俯下身，双手捧着她的脸，凑近。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眼帘，一点一点。睫毛轻颤，如煽动翅膀的蝴蝶，轻轻落下，停留。

 

“我刚刚把月亮嚼碎，它现在落在你眼睛里。”

 

 

FIN

下一棒： @ColaBuffy